第29章 第二十九章-《一念关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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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初月马上来了兴趣,问道:“在哪儿?”说话间,她急忙策马奔过了过去。

    一直到奔上了一片高坡,她停了下来,寻找道:“哪儿呢?哪儿呢?”

    李同光慢慢地跟了上来,随口道:“已经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初月一阵失望。突然,她看见面前的坡下是一片苍翠的草原,而在草原正中,还有一处演武场。她立刻就来了兴趣,兴奋道:“这儿居然还有一片这么好的草场,你怎么不告诉我!”

    李同光见到演武场,脸色一变,立刻抬手拦住她,严肃道:“不许去!”初月见他的面露异常,一阵愕然。

    李同光想起,少年时的自己和如意单手执剑进行比试,最后同时将剑比上了对方的脖子;想起彼时如意的宛然一笑;想起如意绯衣翻飞,绝决地离开,而他追逐着如意的身影。

    ——这里充满了他和如意的回忆。

    他信口道:“这几日那里突然长了几株金色的蘑菇出来,天阳观的大师说这是难得的吉兆,我准备等过几日便献上去,好哄一哄圣上。大师还说,这蘑菇既然生而异相,女人就不能接近,以免冲撞。”

    初月听闻个中缘由,方才释然,但仍悻悻地道:“不去就不去吧,不过那个大师也肯定是个草包,什么女人什么冲撞,敢情他自己不是女人生出来的?”

    李同光被她的话语逗笑了,趁机道:“天色不早,我就不多留你了,你早些回去,也好让国公安心。”初月同意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阳光照耀着马场上的二人,他们从高坡上缓缓策马而下,苍翠的草地上映出了他们的影子。

    到了马场口,李同光吩咐随从,将两只绑好的野鸡递给等候在外面的侍女小星,转头对初月道:“宫里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大皇子之死,你带这些猎物回府,就说出去打猎了,别人也不会起疑。”

    初月称赞道:“你想得真周到。谢了,再会。”说完,她抱拳行了一礼,随后离开马场向前策马而行。这时,一个随从向李同光送上了一条红发带,那是刚才初月系在小球上的。

    李同光接过发带,策马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还有这个。”说着,他向她递出了那条红色的发带。夕阳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,映得他眉目如画。初月的心突然咚咚地跳了起来,半晌她才回神,接过发带道:“谢谢。”李同光点了点头,而后转身策马返回马场。

    初月望着他的背影,突然冲动地喊道:“李同光!”

    李同光回首,初月鼓起勇气,道:“我很喜欢这儿,以后,以后我还能再来吗?”

    “郡主要是喜欢,随时欢迎。”

    初月道:“谢了!”说完,她转身策马继续而行,脸上泛起了开心的笑容。

    一路上,小星见初月一直紧抓着红发带,打趣道:“郡主,你该不会对小侯爷——”初月果断道:“我没有!”

    小星继续小声道:“可是我娘说过,不吵闹不成夫妻,其实有些缘分,就得慢慢地才能处出来。瞧,这又是陪你跑马,又是送野味的,多贴心啊。”

    初月瞪了她一眼,“多嘴。”而后,又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般解释道,“我可没喜欢上他,我只是不是想跟他做一辈子仇人。他都说想和我相敬如宾长长久久了,我自然不能无动衷。”

    但饶是如此,她的嘴角上还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。

    在安都的一个街口处,一群朱衣卫们正在盘查着一个老儒,老儒的身后跟着一个挑着书箱的书童。只见一名女朱衣卫正想拆开书箱检查其中的物品,老儒欲上前阻挡,不料被她出手一挡,却跌倒在了地上,也撞翻了书箱。书童见此大喊了起来:“杀人啦,朱衣卫杀人啦!朱衣卫杀我们山长啦!”

    正被检查的百姓们纷纷看向了这边。其中,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道:“是长河书院的山长,虽然没有做官,但也是先帝都亲自召见过的!”

    旁边的年轻男子忍不住低声道:“这也太过分了,突然说有褚国的奸细,然后就满城盘查,人家明明是好好的读书人,简直不让人安生!”

    魁梧男子小声道:“我听说,是一男一女两个大朱衣卫在一起瞎搞……”边说着,他边比了个手势,“牵扯了好多人,还出了命案,连累连两位皇子都被赶出京去了。圣上震怒,所以那天才在宫城外头一口气杀了好多朱衣卫。”

    周围的众人愕然,纷纷念叨着“原来如此。”“我说呢!”……

    听到这些话,那倒地的老儒更是气得直指着女朱衣卫,愤怒道:“你们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做绞死鬼!”女朱衣卫听后,甚是怒火中烧,她拔剑准备动手,却被卢庚拦住了。

    正闹得不可开交的间隙,李同光率领着一队羽林卫赶了来,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百姓们见到是李同光,喜出望外道:“小侯爷来了!”

    说话间,羽林卫有序地隔开了围观的百姓,李同光下马,走到近前,躬身扶起了老儒,耐心地倾听着他的诉苦,而后回道:“您放心,您是当世有名的大儒,没人敢对您无礼的。”

    众人中只听有人大声道:“还是小侯爷好!”

    旁人也附和道:“小侯爷才是好官!”

    一时间,百姓们越聚越多。这时,李同光的随从指着散落在地上的书,对一众朱衣卫道:“既然没什么可疑,就暂且算了吧。这边由我们羽林卫来查。”

    众朱衣卫们仍是愤愤不平,此时卢庚连忙抬手示意,阻止了他们,他和李同光的随从简短地交接之后,带着一众朱衣卫离开了。

    见朱衣卫们离开,有百姓情不自禁拍手鼓起掌来,昂首喊道:“走得好!”这时,旁边一个约么六七岁的小儿嬉笑着道:“绞死鬼滚得快!”众人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正在离开的众朱衣卫又气得想拔剑争斗,卢庚见状立刻阻止,好说歹说,才劝走了他们。

    时间临近晌午,众朱衣卫找了一处摊食,坐下歇息。

    卢庚喝着水,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,伸手向怀中摸去,他摸索了半天也未找到。突然,他的眼前伸过一只手,手中正拿着他欲寻找的那个药瓶,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朱衣卫。

    这朱衣卫正是如意易容而成。见卢庚看过来,她开口道:“属下是太微分堂朱衣众吉祥,昨儿刚调入京。刚才见大人在街口落下了这个,就……”

    卢庚忙接过药瓶,道:“哎,我也就是个朱衣众,当不起你一声大人。只不过卫里能活到我这年纪的人不多,大家尊我为长,多少给些面子而已。”说着,他打开药瓶,服下了几丸药,接着道,“自从那天被吓着了,天天都得吃这药,不然心慌得不行。”而后,他倒了一杯茶,递给了她,“这有热茶,你也喝点吧。”

    如意道:“多谢大……啊,不,前辈。”

    卢庚看她拘谨的样子,询问道:“刚从白雀转过来的?做了多久了?”

    如意恭敬地答道:“做了两年白雀,转成朱衣众才一个月。”

    卢庚叹息了一声,道:“哦,最近总堂一下子少了不少人,所以才把你们从外地补进来的吧。”

    如意低头,低声道:“总堂的事,属下也听说了,真是没想到。原本属下好不容易转成内门朱衣众,姐妹们都在羡慕我呢。”

    卢庚闻言也似有所感,道:“有什么好羡慕的?刚才街口的事你没看见?如今在百姓眼里,我们朱衣卫都是些该杀千刀的走狗。朝廷里官员,更没几个把我们当正经人看……”说着,他猛地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,放下酒杯接着道,“刚才我们明明和和羽林卫干的是一样的活,可凭什么他们就能被夸,我们被冤杀了,反而还得被骂!”

    如意见状,上前为他倒满酒,道:“您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卢庚见她如此恭谨,又道:“听老哥哥一句劝。你既然生得好看,就索性抓住机会,赶紧在京里跟一个王孙公子,做妾也好外室也好,只要他能赶紧把你弄出朱衣卫,销掉你的名册,你就算逃出生天,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如意问道:“那前辈,您在卫里这么多年,就没有什么想做的呢?”

    卢庚哂笑一声道:“我没什么想做的,能抽中红签活下来,就已经万幸了。”

    如意坚持着,“除了活下来,您肯定还有别的愿望。”

    卢庚想了想,卷起了自己袖子给她看,只见他的胳膊上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,他边指着伤痕边数说道:“瞧见没有,这一刀,是为了追捕平安州的流寇挨的。这一剑,是在宿国当暗哨的时候挨的。都是为大安尽忠,我不指望能像小侯爷那样风光凯旋,记功刻碑,但至少也别像刚才那样被人指着鼻子骂吧……”说着,他看见如意面色怔忡,摆摆手道:“算了,你不懂的。”

    金沙楼里,一个脸上有着狰狞疤痕的女子,疑惑地看着如意,道:“您问我最想要什么?”

    金媚娘鼓励道:“对,这位大人是宫中女官,怜惜我们这些从朱衣卫退下的女子生活多有不易,所以才想尽力帮些忙。你有什么想要的,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女子柔声道:“我在这里很好,没有什么想要的了。”

    如意道:“作为一个以前的白雀,有吃有喝还活着,的确是很好了。可如果作为一个普通的人呢?你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?”

    女子怔怔地听着,突然,她眼中一闪,似想道了什么,急忙道:“人,人!……我说了您就能办到?”

    如意应道:“我尽力而为。”

    女子突然激动起来,急切地道:“求大人把我的妹妹救出来!她才十六岁,就也被拉去做了白雀!我想救她,可她还在名册上,逃不掉也离不开!”说着,她倏地抓住如意,恳求道,“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,我不想她被糟蹋,不想她变成我这样子!”

    金媚娘见状,忙上前将女子拉开,女子却俯身在地上磕起头来,“求求你,求求你!”

    见女子如此激动,金媚娘和如意将她安抚了一会,而后离开房间来到了走廊里。

    金媚娘歉意地道:“实在对不住,可安都金沙楼里,从朱衣卫里退下来的就她一个。毕竟安都这边是朱衣卫总堂,我不敢做得太过分,除了她这个唯一一过了明路的,其他从朱衣卫退下来的人,我都只敢安排在外地的金沙楼。”

    如意问道:“过了明路?我瞧她神智好像不太清楚。”

    金媚娘解释道:“她跟紫衣使毕容是相好,毕容两年前缉匪的时候没了,唯一的遗愿就是让她以后再不用做白雀。她听到毕容的事,当场就疯了,从楼上跌下伤了脸,伽陵瞧她可怜,再加上又确实毁容没用了,才送了她来我这儿。”

    如意边听,边看着对面正弹着琵琶的歌伎,感慨道:“我还在做白雀的时候就常听说,我们其实连歌伎都不如,她们挣够钱还可以自赎,再不济,熬到年老色衰,也有个自由的盼头,但白雀们却只能此恨绵绵无绝期。我不想这样,所以才抓住机会拼命练武,努力摆脱这个令人恶心的身份。可我之前真是不知道,原来朱衣众在百官和百姓的眼里,竟然也是这么不堪。”

    金媚娘接着道:“您一路有娘娘照顾呵护,而且总是独自外出暗杀,闲暇的时候又经常进宫,所以对于卫中情况,自然就不那么了解……”说着,她不禁叹息,“娘娘对尊上真的很好,后来媚娘才知道,当年她向老指挥使下过凤谕,说不许让卫中的那些腌臜事,污了您的耳朵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再多说些给我听听。”

    金媚娘又叹了口气,“是。许多朱衣众为了能离开卫里,就想方设法去做上司的相好,不分男女。可他们不知道,他们的上司,不到死、不到变成对卫里实在没用的废物,也一样没法离开朱衣卫。因为册令房的卷宗里,记载着所有卫众的资料。我们连自杀都不敢,否则就会株连父母家人……”

    这时,如意看到了楼下玩鹰的客人,似有所感道:“我们以为自己是个人物,但其实早成了被驯化的鹰犬,而且,还是主人心情一不好,随时可以被掐死的那一种。”

    金媚娘心有戚戚焉,“属下也是遇到老头子之后,才慢慢懂得这一点。是老头子重新教我做一个人。”说着,她面露怀念之色,“就为了这份恩情,我也必需要帮他把金沙帮看好。”

    如意道:“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男人,比于十三强。”

    金媚娘笑了,“自然。”

    如意接着问道:“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?我需要五百大黄,一百斤白术,一百斤醉生草……”

    “前两样好弄,醉生草得费点工夫,您要这么多药做什么?”突然,金媚娘似是想起了什么,“不对,这些药——”

    如意点点头:“你记起来了。我以前就给过你方子,这是控制白雀的药物的解药。”

    金媚娘激动地道:“您是要……”

    如意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街道上,李同光急不可耐地挥鞭纵马,年轻的脸上满是焦灼的急切与期待。当奔过街口的时候,初月和小星也正巧骑马经过,初月也正有事要寻李同光,见状立刻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李同光一路飞奔到马场,策马冲上高坡。远远地,便一眼看到了校场中骑在一匹白马上的如意。他兴奋地挥着鞭子喊道:“师父,师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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