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第三十六章-《一念关山》
第(2/3)页
吴谦难以置信,激动地走了过来。但很快他便又冷静下来,辞谢道:“多谢陛下,但敌众我寡,合县多半是守不住的,您身为一国之君,不能留在这里徒送性命。”
梧帝却说:“不,有机会守得住!”他一指城内,说道,“刚才我在城楼上看过这边的地势。这里有几座高楼,这里有一座小山,那边还有一些民居。如果抓紧时间改造,堵住通向城内的街道,没准可以建一座简易的瓮城,就算北蛮人攻破了城门,我们也能借着瓮城重创他们!”
吴谦惊喜道:“建瓮城?那确实可行,”却很快便又犯愁起来,“但这工程,没个十天半个月……”
“用不了十天半个月,”梧帝道,“元禄!你上次都能用雷火弹把密道炸塌,这回呢?!”
元禄眼睛一亮,迅速打量着周边的山势,自信地点头道:“也能!只要再给我几十斤炸药就行!”
“当真?”吴谦忙道,“火药我这还有不少!”
元禄骄傲地挺起胸膛:“小爷元禄我是六道堂饿鬼道中最顶尖的机关高手,若不能说到做到,敢请军法从事!”
于十三看了眼梧帝,见他神色坚决,心中欣慰。当即上前一步,高声道:“六道堂修罗道都尉于十三,擅毒烟、擅刺杀,愿追随圣上,共守合县!”
孙朗也随即上前一步:“六道堂修罗道都尉孙朗,擅箭术、擅陷阱,愿追随圣上,共守合县!”
众六道堂人齐声说道:“六道堂上下,皆不畏生死,愿追随圣上,共守合县!”
众人胸中都热血如沸,慷慨激昂。义之所在,百死不辞。城头安国士兵们也受他们的气势所感染,士气也随之振作起来。吴谦扫视四周,见城头气象为之一新,所有守军都目光坚定,再无二意,不由虎目含泪,拜倒在梧帝面前:“陛下大德,末将粉身难报!”
梧帝连忙扶起他:“现在不用分什么陛下末将,在北蛮人的弯刀面前,我们都是要守护好这一乡水土的中原人。吴将军,请务必在壕沟和城门处多拖住敌军一阵!”
吴谦道:“我亲自带五百军去!”于十三抬手拦下他,道:“将军信得过我的话,让我去,你比我们更熟悉城门。”
吴谦当即点头:“好!好!”他转头向不知在何时已经围到一边来的安国士兵发令,“今日,我们安梧两国联手,不计前嫌,共守合县。尔等务必唯梧帝陛下之命从事!”
安国士兵齐声应道:“谨遵将军吩咐!”
梧帝胸中不由股荡起一股激昂意气,振臂高呼:“生死与共,城在人在,城亡人亡!”
安国士兵们齐声高呼:“生死与共,城在人在,城亡人亡!”
虽立誓与城池共存亡,众人却也都知晓此战凶险。一旦城破,以北蛮人之凶残,势必要入城屠杀劫掠。为尽量减少伤亡,梧帝专门安排人手前往城中引导百姓避难。安国军官在六道堂众的协助下,指挥着各处百姓从南门出城,一遍遍叮嘱道:“快往南门水路逃!能走多远就走多远,尽量藏山上!”
不少人跑到一半,却又折返回来。军官正要询问原委,一个跟元禄差不多大的少年已站了出来,说道:“从小我爷爷就跟我说,北蛮人太狠了,光是逃,再远也没有用!左右是个死,军爷,让大伙跟你们一起守城吧!”
最终,几乎所有人都留了下来。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,打仗固然不行,却也都有一把力气。很快便在调度之下,各自忙碌起来。有的做饭,有的搬着运砂石,有的将树干修成尖头桩……
六道堂众人也各有任务。于十三在壕沟处指挥着安国士兵设置陷阱,元禄带人去侧近的小山上埋炸药。
孙朗在城墙上和安国的军官拿着弓箭沟通。安国军官一开始还有点不服气,“我们会分梯队轮流齐射,不用您特地指点。”孙朗却毫不在意,笑着搂住军官肩膀,“哥们儿你想多了,我就是白问一声。”话音刚落,他突然发现军官身边蹲着一只小狗,赶忙开心地抱起,“哎哟,这是你养的狗?来,跟哥哥握个小手!哎哟真听话,这毛色真亮,你平常没少喂它吃蛋黄吧?”本来还不服气的安国军官,听到养狗一下子来了精神:“可不,一天最少两个!宁肯饿着我也不能饿着它!”说完,还挺不好意思地,“哎,刚才您别在意,我这人说话直……”
孙朗笑道:“在意什么啊,天下喜欢毛茸的都是一家。哎我说哥们儿,弓箭手一起发箭固然好,但咱们人少,要不……”很快两人和谐地讨论了起来。
而城楼上,丁辉护卫在梧帝身侧,放飞了信鸽。
安排完所有事后,梧帝长松了一口气,对吴谦道:“朕已经写了手诏,向我国及时通知了军情。但颖城那边现在已不是我国所辖,所以还请吴将军速速向颖城及俊州求援。”
吴谦道:“下官已派人飞骑传书。”
丁辉疑惑道:“为何不用飞鸽?”
吴谦略有些尴尬,解释道:“合县太小,一向只用驿马。我们没有飞鸽。”
丁辉一惊:“那怎么办?我们唯一的飞鸽刚才也放出去了。”
梧帝也怔了一怔,半晌方道:“骑马到两地,怎么也要好几个时辰,中间还难免遭遇北蛮人。”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峦,叹息道,“看来,这一场大战,只能我们自己来打了!”
天际腾起烟尘,隐隐有雷鸣般的声音翻滚在远方。举目望去只见烟尘之中黑压压一片北蛮人,如潮水般渐渐涌来。城门楼上的孙朗最先发现了远方的大军,迅速敲响了城楼上的警钟。城中百姓们抱头躲藏,六道堂诸人与安国士兵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,严阵以待。
那黑色潮水很快便奔涌至近前,蓝色的狼头旗当风飘展。
城门打开,梧帝、于十三、吴将军出城迎敌。
北蛮人的右贤王举起了手,十数位北蛮军官纵马而出。右贤王再一举手中的狼头刀,众北蛮人齐齐发出震天动地的高喊声,骑兵队伍在这些北蛮军官的带领下率先向合县发起冲锋。
梧帝、吴将军、于十三等浴血奋战,将北蛮人诱入城中。眼见北蛮大军冲到了小山下,于十三和张都尉手中带血的刀剑一碰,在烈日之下反射出了耀眼的光芒。躲藏在暗处的元禄望见信号,立即点燃了引信,巨大的爆炸声和气浪瞬间弥漫了整座合县城。小山土崩瓦解,山石轰隆隆地滚落,大地都在震动。奔跑在最前的北蛮人骑兵瞬间便被山石流所吞没,随之而来的、裹挟着碎石的气浪掀得北蛮人人仰马翻。
北蛮人的后方阵营也被这惊天的地动声震得失魂落魄,马被惊得人立嘶鸣,四下狂奔,北蛮人的右贤王从马上摔了下来。
马车中的二皇子李镇业也被震得趴倒在车厢地板上,亲卫扶着头冠爬起来,跳下马车去查看究竟。只见北蛮人大军惊惶未定,阵型混乱,右贤王正焦急地和手下们商量着军情。亲卫近前偷听了几句,连忙赶回车上,扶起二皇子,低声向他耳语:“北蛮人乱成一团,好象说合县里的守军引燃了飞火,他们上回潜进天门关时也碰见过,只是没有这么大的声响。”
李镇业还在喃喃自语着:“他们要是攻不下合县,就没法去打梧国,他要是调转头打我们大安怎么办?父皇一旦就知道是孤放了北蛮人进关,孤就当不成太子了!”突然间反应过来,惊喜的问道,“你刚才说什么?北蛮人乱成一团?”他连忙探身出车,果见北蛮阵中兵慌马乱,右贤王正慌乱地指挥着手下继续冲锋。
李镇业大喜,压低声音道:“看守我们的北蛮人不见了,我们也悄悄跑吧!天门关的人反正已经死光了,只要回了大安,就神不知鬼不觉!”他忙与亲卫一起,趁乱悄悄下了马车,滚到一边的岩石边。
北蛮人正在右贤王的带领下发起又一次进攻,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。眼见大队人马吼叫着冲向合县,渐渐奔离,李镇业和亲卫偷偷戴上北蛮人的狼皮帽,抢了两匹脱缰的惊马,拼命地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城门前杀声震天,合县守军正和北蛮人大军浴血奋战。刀兵相交,血肉横飞。
客栈里。如意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,突然一阵心烦意乱,轻咳起来——她与宁远舟正在返回安国的路上,准备过几日后再与钱昭等一行人会合。
宁远舟走了过来,替她拍背顺气,问道:“肋间的伤又痛了?”
“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间有些心烦意乱。”如意皱着眉,思索道,“是不是元禄他们出事了?”
“昨晚你不是亲眼看了分堂的飞鸽吗?他们在归德城换了马,现在多半快到合县了,过了合县,就是梧国的地盘。宁远舟安慰道,“放心吧,以前我不在,于十三他们也会帮我带领堂主事务,何况这回还有钱昭坐镇。”
如意还是不放心,思索道:“那你的内力?”
宁远舟连续三掌虚劈向远处的桌案,案上三个杯子有两个应声而裂,有一个却没动。宁远舟道:“比之前好一些,只有不到三成的机率会出问题。”
如意皱眉道:“那还是得尽快赶上元禄他们,到梧京找章崧把最后那颗解药要到,再找名医参详。”她又咳嗽起来,转身就去拿桌上的剑,便要起身。
宁远舟替她拍了拍背,按着她坐下:“大夫都说了每天不能赶太多路,你伤口没长好,断了的肋骨也经不起这么颠簸。”
这时,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。两人同时警觉,立刻飞身奔向窗边。
却见邻窗的街道上,几个男子正在摊搡争吵,被推翻的拉货马车倒在一边,货物掉了一地。
两人看到外面的情形,都松了一口气。宁远舟忽地察觉到其中一个男子服色有异,便指着那人问道:“那个人的衣裳,怎么和别人不一样?”
如意凝目看了看,道:“看打扮象是俱康人,西域那边的商队,经常跟沙东人做生意,你们森罗殿不是无所不知吗?居然连这个也认不出。”
宁远舟沉吟道:“原来是俱康人,他们向来不过白山,和我们梧国不打交道,所以……”正说着,如意脸色上神色却忽地一变,“不对,他的腰饰有问题。”
——那俱康商人的腰饰上錾刻的,分明是一个狼尾装饰的金头小狼头。那日如意在合县用铁指套击杀的北蛮人首领,他的腰间也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一个狼尾装饰的金头小狼头。如意一眼望见,立时也是一凛。
两人将俱康商人带到僻静处,询问腰饰的来历。俱康商人摇头,表示不知。如意脸色一寒,用匕首比在他脖子上。俱康商人惊恐不已,害怕地说着沙东语。如意听了几句,回头面色严肃地对宁远舟道:“他说这是七天之前,和北蛮人一个小部的首领换的,北蛮王庭在宿虏原发了召集令,这位首领带了两百多兵士过去。”
宁远舟一凛:“你问他首领是拿什么跟他换的?”
如意和商人交谈了几声,回头沉声对宁远舟道:“行军用的伤药。”她扔给商人一小块银子,俱康商人快步离去。
宁远舟凝眉道:“宿虏原离天门关只有八百余里,北蛮人大小有近百个部族。”
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:“得马上去天门关!”
合县里。被北蛮人团团包围的梧帝及六道堂人已经伤痕累累。正和残存的几十安国士兵一起,借着一处一人高、数丈宽的左右工事做掩护,犹做困兽之斗。六道堂众的身边处处都是安国人和北蛮人的尸体,一个安国军官重伤倒地,已近弥留。他眼光无神,喃喃道:“援军为什么还没来,为什……”一语未完,就此断气。
孙朗替他合上了眼睛。抬头看向昏黄的天空,疲惫无言。
丁辉问道:“我们打了多久了?”
第(2/3)页